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劉俊山于二〇〇七年患肺癌離開了我們,享年七十九歲。作為他的小兒子我永遠懷念他,許多事是我永遠難忘的。
我父親自幼聰明好學,去世前還能背誦許多經(jīng)典古文,我就是在父親的那些知乎者也中長大的,從小就明白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含義,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還有顏如玉。這對當時整天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來說讀書無疑是一條通向幸福生活的光明大道。父親是個有志氣的人,他說他上學時每次考試都是班里的第一名。由于村上沒有學校就到他舅舅上班的馬店孜集上學那時爺爺身體不好常年吃藥,下面還有四個叔叔,地少人多,生活相當艱難。父親說他自上學那天開始就是自己從家向八里地遠的學校背口糧,晚上借宿在他舅舅的郵局里,每晚一鐵燈棉油,燈里的油熬完了,才合上書睡覺。沒讓爺爺奶奶多操心。這種習慣一直保持到爺爺病逝,不得不離開學校為止。那年父親初中一年級剛上了一學期...從此,父親便用他那還柔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六口之家的重擔,那一年,小叔才八歲。父親讓裹著小腳的奶奶在家操著,他領著小幾歲的二叔在地里干,不忙時,就到集上和別人合伙開個彈棉花的鋪子,掙點零花錢供弟弟們上學,維持著這個家。二十歲時,他結婚了,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她不甘心父親一輩子呆在地墑溝里,鼓勵他走出去。于是當時算個文化人的爸爸踏上了他短暫的仕途。從生產隊會計到大隊會記再到人民公社會計,鄉(xiāng)財管所會計。六零年中蘇關系惡化,加之大躍進浮夸風盛行,全國鬧起了饑荒,農民要把糧食全部上交到糧站,吃起了大鍋飯,父親所在的馬橋公社成立蔬菜隊,把集鎮(zhèn)周邊菜農種的菜也收上來交到食堂煮菜湯。父親被調到那里當會計,負責管理賬目和分配。那時可能父親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時候,也是他仕途最輝煌的時候,父親每說起這段往事都會流露出一種喜悅之情,他說他寫一個條子別人拿著就可以到蔬菜隊買到菜,正是這種小小權利的利用,父親挽救了無數(shù)個人的生命,保全了無數(shù)個家庭。那時當官的是能吃飽的,盡管他們張嘴就是毛主席語錄,老百姓才是吃不飽的,甚至吃不到,盡管他們是揣著紅本本,每天七個首先,整天念叨著心中最紅最紅的太陽。那時父親極有威信,親戚朋友,東西鄰村都想著他,念著他,我的幾個嬸子都是聽說對方有個哥在公社當會計才愿意嫁的?墒蔷褪悄莻時候大權在握當了官的父親自己卻沒吃過一頓飽飯,那時父親有了四個女兒,上面還有我老太爺,我老太奶,還有我奶奶。父親每頓只是喝點菜湯,把饅頭和稀飯里控下的麥仁豌豆之類的糧飯省下來連夜送回家給一家老小吃。母親說那時無論多晚即使是下雨,父親也會走著回去,他知道一家人都在等著他,只要門外一有動靜,幾個姐姐就會沖出去看看是不是父親回來了,二姐至今還經(jīng)常提起那時麥麩子饃的香甜。她當時不會想到那時父親正忍著饑餓。盡管那樣,我老太爺還是因饑餓而去世了。這就是我的父親,一個寫個條就能買到救命菜自己卻要整天挨餓,讓自己的爺爺都餓死了的父親。文革開始了,父親也被調查,因為父親的姥爺是個中醫(yī)世家,被化為地主,父親的二叔也被化為富農,所以有著如此社會關系的父親盡管工作再出色,能力再強也不能在仕途上一帆風順,首先入黨就不能通過,再接著一關關的審查都要看社會關系。盡管調查組沒有查出我父親有任何貪污行為,徇私舞弊行為,但父親的政治生涯也走向低谷,從公社調到大隊再回到生產隊再成為一名普通的社員。雖然父親沒有抱怨過和后悔過,但我知道這在父親的心中是多么慘痛悲哀又無可奈何的事情,它激勵著父親把精力轉向對后代的教育和培養(yǎng)上。父親一生養(yǎng)育了我們八個兒女,全部送進學校讀書上學,從不考慮自己和家庭的承受能力。在子女教育上也很少打罵,喜歡飯桌教育,他的原則是道理說透,好處講完,學不學是你自己的事,他常說,你好好學,將來你自己享福,我們又跟不你們一輩子。我在書本上學過的修辭方法父親都用過,引用類比舉例子,比喻夸張列數(shù)字,還外加有表情朗讀,善用典故,都是儒家經(jīng)典,道家學說,可謂苦口婆心,言傳身教,父親說話極有文采,我上初中時還經(jīng)常和他交流對一些古文的理解。我的大姐和二姐都是老三屆的高中生,只是因為家庭背景關系,成績很好也沒有被推薦上大學。幾個姐姐盡管有的沒有參加工作但是由于讀過書有文化,無論做什么事都很順利,思路清晰,為人處事都能得心應手。我們兄弟三人都在他的教育下發(fā)奮讀書積極向上,成了國家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