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逝去的親人

　　高原的陽光慢慢融化著清冷，午后，已是高遠(yuǎn)蔚藍(lán)的天空。無邊的落葉蝴蝶般飛舞，掙脫樹的懷抱，投入泥土碾作香塵。一如生命的最后歸宿那樣，從容離去。又一個(gè)冬天悄然而至，想起逝去的親人們，心如細(xì)麻，酥酥疼痛。我與家人們踏上了回鄉(xiāng)掃墓的路。

　　群山峻嶺之間長眠著我的祖先，他們的傳說在泛黃的家譜上生輝留芳。我走過那些冰冷的墓碑，與他們簡短的生平對視良久。無論勤勞賢淑的祖母們，還是豐功偉績的祖父們，都選擇了同樣的歸棲，一捧黃土掩埋了他們漫長的一生。這里會不會是一個(gè)同樣熱鬧的村落，只在夜晚歡聲笑語，用另外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的親人，制造一些宿命，改變一些未來。我從母親堅(jiān)毅的目光中，我能斷定他們還活著，活在親人們的心里。

　　茂盛的植物掩蓋著墳頭，弟弟用手細(xì)心的拔開它們，奉上香火祭品，虔誠的跪拜，年幼的兒子和小侄女在母親的授意下祈求著祖先保福保佑的恩賜。我好想撲上去擁抱那堆冰涼的黃土，叫醒沉睡的祖母還有父親。我要跟奶奶撒撒嬌耍耍賴，用頭往她懷里鉆，奶奶會用手輕撫著我的頭發(fā)，咧著只有一顆牙齒的嘴巴笑得合不攏嘴，讓她知道在興家的鳥兒如今已不怕寒冷。我要跟父親談?wù)勎磥韮A訴煩惱，他邊抽著旱煙邊爽朗地大笑，毫不謙虛地夸贊著他大方大度的女兒，然后把女兒身上所有的任性都消融在他豁達(dá)的人生里。他象是用生命在教導(dǎo)著女兒身上由來的劣根，讓我更懂得慈悲更明白珍惜現(xiàn)在的重要。我在心底千萬遍地重現(xiàn)著歷歷的過往，期待有種奇跡可以穿越一切常規(guī)，可以釋放我這深切的思念。

　　除了活著的聲音，就只有死去的沉默，如這群山那樣，它們成了逝去的親人們最后的依偎。不敢高語，也不敢低泣，我怕我的喧嘩會吵鬧剛睡去的祖父，它咳嗽了整夜，母親說他才剛剛?cè)胨�。母親又以嚴(yán)肅的口吻警告我不能哭泣，她相信一切傳說，從心底敬奉著神靈的指示，我害怕我撲簌的眼淚會是另一世界里傾城滂沱的大雨，毀滅了祖先們的村莊。

　　每年的清明和十月的召令，陰與陽都要在這里舉行一個(gè)盛大的儀式，從祭山到祭祖，逐一有禮有序的進(jìn)行。五年以前，都是父親率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朝奉祖先的神靈，到如今，父親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再沒有人愿意擔(dān)起這樣的擔(dān)子，三三兩兩的人家，來到自己親人的墳前，奉上香火果品，叩拜離去。父親說過這里長眠的親人，都是我們血脈相承的祖先，多年以前他們都是父兄。我的胸中就有了太多的親人，不忍用常人的八竿子去判斷誰親誰友的疏離，注定我的世界廣闊些，也注定我活得辛勞些，但也更快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