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的母愛

年關(guān)快到了,雪象蓆片一樣鋪天蓋地的下著。山上沒有了樹,河里沒有了水,雪將山打扮得臃腫豐腴,河水被裝扮成了鏡面,眼目所及的是刺眼的白。
父親坐在炕洞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悶著頭烤火,母親坐在炕上擰著擰車,做著納鞋底的麻繩。不知是父親的旱煙味還是炕洞里的柴火味,母親被熏得不時打著噴嚏。
我和三個弟弟在場院里堆雪人,小妹就不時的過來搗亂,把剛堆好的雪人推倒,自己先哈哈大笑,紅紅的小臉蛋上掛著清鼻涕,小弟就呵斥她。破爛的棉褲露在外面的棉絮跟雪是一樣的白。
“快過年了,娃們的連個新衣裳都沒有,這倒咋弄呀?”父親低沉的聲音和噴出的濃煙一塊向母親襲來。
“有啥咋弄的,沒衣服穿,年還不過了?”母親擰著麻繩平靜的應(yīng)聲,咯咯吱吱的擰車聲和母親的聲音一樣好聽。
“老大和老二還能搞,老三、老四和碎女子總不能穿著爛衣服過年吧?”父親還是低著頭抽煙,聲音沉沉的。“沒衣服還待到年這邊,不過去了。”母應(yīng)。
話不投機,父上炕躺下了。母親聽著呼呼地酣睡聲嗔怪道:“死鬼,你還能睡得著?”我和弟妹們玩累了,瘋夠了,吃完晚飯,擠大餅似的在炕上睡著了,父母的憂愁我們看不見。
七十年代,中國農(nóng)村都很貧窮,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個家庭里如果子女多,那日子就更凄惶了。我都快十歲了,還從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是從爸的舊衣服里讓媽給改做的,弟穿哥的,妹穿弟的。一個饃,我擰一蛋兒給弟,弟掐一塊兒給妹,兄妹幾個擰來掐去還剩大半個,隨后就遞給爸媽,爸媽淺嘗輒止,又遞給我們,我們就毫不客氣的瓜分了。
夜深了,母親放下擰車,起身下炕,走到堂屋墻根兒的大板柜前,掀開蓋子,從里面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放在炕邊;然后又上樓搬下一個紡線車,放在包袱旁,從包袱里取出一大堆棉花,將棉花在筷子上捻成眼子,再將眼子紡成線;線如絲一般卷成錠,碗口那么粗,線絲粗細均勻,白的如門外的雪,一圈圈的纏繞著,親密無間。
父親眼睛里有了一絲坦然地笑意,里里外外的忙乎著:擔水呀、劈柴呀,用白灰水刷著土墻,用笤帚清掃屋里的灰塵,張羅著過年的架勢。父母親從樓上搬下了一臺黑咕隆咚的織布機,有兩米多高,機子是用硬雜木做的,笨重、結(jié)實。機器有年代了,油漆已斑駁脫落,灰塵很厚,各鉚節(jié)由于缺油吱吱啦啦的響。
母親用抹布上下擦著,然后用筷子蘸點豆油打在各鉚節(jié)上。等一切收拾完畢,她就將線錠一排排安在織布機上,腳踩著踏板,兩手交換梭子織起布來,織好的布象雪球一樣越積越大?ㄋㄋ目棽悸暫椭赣H的鼾聲象很好聽的音樂,催得我們香夢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