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野蠻女同桌的故事(2)

時間:2012-03-26 10:35:11   投稿:jerry   在線投稿:投稿

  五

  鑒于沈惟一的種種“野蠻行徑”,我應該非常恨她,可實際上那些日子我最恨的人不是沈惟一,而是我自己。我為什么恨自己?就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沈惟一恨不起來。雖然我有許多理由可以恨她,可我就是恨不起來。而不恨她的理由又好像含含糊糊的,說不太清楚。惟一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是:沈惟一的存在至少大大提高了我在補習班的學習效率。坐在這個野蠻女同桌旁邊,上課的時候我想不專心聽課都不行。我這個人并不笨,只是自控能力差一些。一旦真用心,成績自然就提高了。但我絕對否認自己喜歡上了沈惟一,理由很充分,我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沈惟一于我,就像是狼于羊群。狼的存在提高了羊群的生存能力,但你怎么能指望羊會因此而喜歡上狼呢?但讓我想不到的是,沒過多久,我竟然有機會看見了沈惟一的眼淚!

  補習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補習學校組織了一次活動:免費參觀現(xiàn)代博物館。

  博物館里展出的展品大都是有關本市的歷史、文化、風俗、傳統(tǒng),以及各個時期的建設成就的。另外還有一些科學演示儀器和游戲器械。不過,對于那些“掰腕機”、“測力器”之類的,大多數(shù)女生都不感興趣,只有沈惟一是個例外,幾乎每樣都上去試了試。我暗暗地瞄著她,很想找機會跟她比試一下,哪怕是間接的,哪怕只是為自己找一點心理平衡也好。但最終我還是沒敢輕舉妄動。

  從博物館出來,我打算到距此不遠的一家大超市去買點東西。走不多遠,就發(fā)現(xiàn)沈惟一獨自走在前面。她也是去超市的?我立刻犯起了猶豫。如果這樣不聲不響地跟在她后面,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了,會不會被她指為“居心叵測”?可要是我主動追上去跟她打招呼甚至一路同行,又會不會被她認為是“別有用心”?正在我進退兩難的時候,前面的馬路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接著就是人們的驚叫聲。我因為注意力都在沈惟一身上,所以沒看見事情是怎樣發(fā)生的。等我明白是發(fā)生了車禍的時候,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沖到了出事現(xiàn)場。

  我跑過去。人群中,一個年輕女人躺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只是手里還緊緊地抓著一頂白色的小帽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我猜是肇事司機,像個傻子似的站在旁邊,嘴里嘟嘟噥噥,聲音已經(jīng)拖出了哭腔:“這不關我的事,是她突然沖過來,真的不關我的事……”人群里有人說:“我看見了。孩子的帽子被風吹到了馬路上,她去追帽子,結(jié)果就……”說話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孩子,孩子呢?”人們開始四下張望尋找,我也突然想起了沈惟一。我回頭朝人行道上看去,看見沈惟一正蹲著身子,摟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我趕緊跑去。跑到她們跟前的時候,我聽見那個眼神惶然的小女孩嘴里在怯怯地說著:“媽媽,媽媽,你快回來吧,小小不要帽子了……”沈惟一在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媽媽一會兒就來。”她沒有跟我說話,只是用眼神在問我:怎么樣?我輕輕搖了搖頭。她愣了一下,緊接著,我就猝不及防地看見有兩顆大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睛里滾落出來。

  作為車禍的目擊證人,我和沈惟一向隨后趕來的警察講述了自己所看見的一切,并在記錄上簽了字,留下了學校和聯(lián)系方式。

  離開了車禍現(xiàn)場,很明顯,她還沉浸在剛才的那場慘禍之中,她目睹了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怎么在一瞬間就永遠地失去了媽媽。我突然有些擔心。這種擔心的感覺十分異樣,讓我倉促之間竟然有些難以適應,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為她擔心。我想我是被她的眼淚嚇著了。

  走了一段路,沈惟一在不遠處的一張街椅前坐了下來。我猶豫了一下,跟過去,小心翼翼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那天我們在那張街椅上坐了很長時間,也說了很多話,大部分時間是沈惟一在說,我在聽。而在此之前,在整個漫長的假期補習班里,她對我說過的所有話加起來也不過才幾十句。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有這么多話要跟我說,她只是想借此疏導一下塞在心里的某些東西。在她所有的話里,沒有一句是關于那場車禍的。她甚至寧肯被我引導著說起了徐大帥哥,也不愿意再提及下午的車禍和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讓我意外的是,她竟然直言不諱地對我說,其實徐老師并不喜歡她。我問她為什么,她搖搖頭。我想,徐老師可能是不喜歡她爭強好勝和太過鋒利的性格吧。但我什么也沒有說。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能很清楚地意識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其實是很容易被傷害的,因為不論她的外表看起來有多么堅強,一顆心依然是柔軟而又脆弱的。

  分手的時候,沈惟一忽然對我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什么?”“我知道你為什么不喜歡徐老師。”莫名其妙的,我的心突然急跳起來。我有些心虛地問她:“為什么?”她說:“因為你認為是他向你爸爸告發(fā)了你逃課的事。”我暗暗地松了口氣:“是又怎么樣?”她緊盯著我的眼睛:“其實,那是我干的。”我一下子沒聽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她一字一頓地說:“是我向你爸爸告發(fā)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說:“不可能,你又不認識我老爸。”她卻突然變得心平氣和起來,說:“你還記得那次你在學校前面的電話亭給你爸打電話嗎?”“記得,又怎么啦?”她不吭聲了,只是輕輕吐了口氣。我突然明白了:“我打完電話之后,你撥了重撥鍵!”她撇撇嘴:“原來你還不算太笨嘛。”我努力想做出她已經(jīng)習慣看見并且期待看見的那種無可奈何又只能忍氣吞聲的表情,卻沒有成功,反而抑制不住地笑了一下。她很驚異地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了似的。然后她沉下臉,厲聲對我說:“嘿,原野,我警告你,別以為……”我打斷她:“你放心,我什么也沒以為。我只是很高興又看到了你原來的樣子。”沒等她再說什么,我就轉(zhuǎn)身走掉了。

  我不知道沈惟一是否聽得懂我的話,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她聽得懂,還是聽不懂。我一邊逃也似的加快腳步,一邊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些閃閃爍爍似乎滿腹心事的星星,心里想,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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