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天空的海豚(4)

　　其實我應該感謝小子，是他讓我感受到了海風帶來的陽光，并且是這個內陸只有我可以感受到的陽光。我想我應該會在夢中微笑，可是我怎么總是忘記我的夢到底是什么樣的，特別是在我深夜突然驚醒然后到陽臺上去看被撕得粉碎的路燈光的時候……家伙，我想我大概記不得你說的那些話了吧，如果記得，我一定會夢到的，就像我老是在夢中記起雙子的話一樣。我記得他對我說：“寶貝，我們的目標是愛情。”我于是會一個人悄悄地想25歲那個時候的他是什么樣子，可能是有著青青的胡渣吧，可能還有半個臉的小痘痘，有突出來的肚子，我想是的，我打過電話去問他們寢室的人，他們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我喜歡他哪一點呢?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許真的是感覺吧!冷冷的風，起。我想我著涼了，胃里翻江倒海地涌著，一直涌到喉嚨的上面。廁所里面，我蹲著，把頭埋得很低。我開始放肆地想象雙子在寢室里一個人喝四瓶啤酒，然后到廁所吐得一塌糊涂的樣子……原諒我，我只能想象，我只和他見過一面，一起生活過三天，那是屬于作文大賽決賽場的回憶。我記得兄弟姐妹們告別的時候，有人在后面大聲地叫：“二哥……”然后他就背著偌大的背包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瀟灑地消失在那么多人模糊的視線盡頭。“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剎，我的臉貼著冰冷的車窗，眼淚終于不可抑制地掉了下來……”我就只是保存著他告訴我的和我自己的些許回憶。我想我從此之后再也沒有見過他，而或是見過很多面，我自己都有些模糊了，因為每隔那么久，就有人在我面前說著“見字如面”。

　　高中畢業(yè)，我告訴母親，雙子是我活于塵世這么久遇見的第一個雙子座的男生。我說，喜歡。

　　2004年。外公去世兩年。我因為外公去世和雙子相遇已有兩年。知道小子這個人……一年。小子知道雙子，362天。我掛著蝴蝶墜子，362天。呵，如此而已。

　　四

　　2004年的農歷最后一天，我舉起玻璃杯，斟了滿滿一杯老窖，我說:“媽，我祝你和老爸白頭偕老。”

　　記不得我有沒有看他們的表情，只依稀回憶起在喉嚨一陣干辣的疼痛之后，我就沖進了廁所。我努力想在黑暗中維護那夜晚的一絲寧靜，左手死命地拽著脖子上的那一顆水晶墜子，一直到拴墜子的那一根繩子從后面勒到自己幾乎不能呼吸了為止，然后不可抑制地吐得昏天黑地。“你的爸爸媽媽對你還好嗎?”不行，我不能讓我的外公聽到我想說什么，他一定會情不自禁地流淚，而那淚珠一定是渾濁而久經風霜的。我使勁捏住那顆墜子，仿佛那上面有外公的耳朵有外公的眼睛，因為我記得有人告訴我：當你失去一樣東西的時候，他會變成另一樣東西守護著你。我思考著，認真地回憶著，就像小子當時想圍巾的顏色時一樣，只是我覺得頭很痛，嗓子也失去了感覺，兩耳一陣轟鳴之后，我在黑暗中拽救命草似的，扯住了一塊棉質感的東西就往嘴巴上抹，一直到我把舊年的最后一點東西吐得一無所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