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藏(3)
歌聲漸逝,一首亂七八糟的歌,就像那些蝦米一樣,愚蠢得無厘頭,細細聽來卻包含了千言萬語,那是父親的良苦用心。
褪去過往斑斕的色彩,流年只在一瞬間。
到了五年級,父親開始狠抓我的數(shù)學(xué)。那時最害怕的就是數(shù)學(xué)。父親一有空就會抓著我給我輔導(dǎo)。也許是當過兵的緣故,父親是個非常沒有耐心的人,每一次他講過的題目如果我還沒有弄懂,他就會變得非常急躁,然后暴跳如雷。久而久之,對數(shù)學(xué)我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畏懼,面對父親的提問常常是愣頭愣腦大半天,也憋不出半個字。然后,在我磨光了父親的所有耐心之后,那只手掌便會重重地落在我的肩上。
每一次的輔導(dǎo)都是在父親的訓(xùn)斥中結(jié)束。所以,我每天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祈求老天,希望父親今天能有應(yīng)酬,這樣我就可以逃過一劫。老天對我還是眷顧的,父親的應(yīng)酬永遠比我吃過的飯還多,大多數(shù)的時候,家里只有我和老媽。
上了初中,數(shù)學(xué)的難度逐漸加深,父親也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便很少再會像從前那樣給我補習(xí)。我是個極度不自覺的孩子,剛進初一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是在老師的批評中度過。只能說我的臉皮很厚,不論老師說得多么難聽我依舊我行我素,日子過得悠然自得。一張張二三十分本該帶回家去給父母簽字的考卷只是在我手里輾轉(zhuǎn)一站便又匆匆返回。一直以為可以瞞天過海,一直慶幸自己的睿智,直到家長會的召開。
第一次,我慌了手腳,躲在外婆家里求神拜佛希望能再逃過這一次,可惜連老天也對我徹底失望了,它出賣了我。
我能想象到老師在家長會上指名道姓地批評我老媽,唾沫橫飛,一幅懲戒害群之馬后大快人心的樣子。還有那一張張畫滿了紅杠杠之后的考卷,“呼呼啦啦”地飛舞在我老媽的頭頂。
那天晚上老媽打來電話,淚聲俱下,隱隱地,我還聽見了父親的聲音,充滿怒火。
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時候客廳沒有開燈,也沒有開電視,只是透過窗外的路燈依稀能夠看到坐在屋內(nèi)的兩個人影和那一點忽明忽滅的煙頭。屋子里,煙霧纏繞。父親看了我一眼,臉色陰沉的難看。意外的是,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破口大罵,而是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著煙圈。我的父親長得還算壯實,但那時我竟發(fā)現(xiàn),那個如樹一般偉岸的身軀竟在微微抽搐,仿佛隨時都會倒塌一樣。
“爸……”我蠕動著嘴唇想先說些什么好讓自己占個上風(fēng)。
“什么都別說了。”父親掐滅第二十一支煙,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平靜沒有半點漣漪,“是我沒用,沒有把你教好。”撇下這句話,父親不再說什么,緩緩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每一個動作都是那么的緩慢、無力。厚厚的木門擋在我們中間,有著無法穿透的隔膜?床灰姷母裟ど钐幩坪鮽鱽硪粋輕微的聲音,像是什么東西破碎了。